標題: 你認識同志(註)嗎?同性戀與我何干!
作者: 吳健豪
公開日期: 22-四月-2008
出版社: 國立陽明大學
National Yang Ming University
摘要: 從你出生到現在,你認識幾個同志呢?咦,你一定很奇怪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呢?!根據研究,大約有5%-10%的人為同性戀,可是數數我們身邊的人,你有認識這麼多的同志嗎!不提異性戀者,就連許多青少年同志,在初接觸同志社團時,都有一種「長這麼大終於看到『同志』、找到同伴的感覺」。如果有這些比例的同性戀,那麼,為什麼我們看不見呢? 假如你不是同志,你怎麼確定你是異性戀的呢?電影《藍色大門》裡桂綸鎂飾演愛上同班女同學的高中女生孟克柔,有一幕相當令人印象深刻-她到處找男生跟她接吻,來確定自己是不是愛女生的。如果你不是個同志,對這樣的片段,八成會覺得好笑、不解、甚至荒謬;但如果你是個同志的話,無論生理性別是男是女,那樣疑惑、探索自己「真」是個同志的經驗,卻是似曾相識的。這是件很有趣的事,為什麼身為同志就必須確認自己不愛異性,身為異性戀卻無須確認自己不愛同性呢? 曾有人提出「暫時性同性戀」的說法,認為青少年期跟同儕關係密切,所以同性戀是暫時的,長大後就好了。反向思考,怎麼沒有人提出「暫時性異性戀」呢?那些從兒童期就感到自己喜歡同性的同志們,這樣說法對他們的經驗是多大的否定啊! 會有上述這些林林總總的現象,都是因為我們生存的世界有種假設,假設所有人都「應該」是異性戀,假設異性戀才是「常態」,所以同性戀是「偏態」,甚至是「變態」或「病態」。於是,除非証明自己不喜歡異性,才有可能是同性戀;於是,身為一個同志,面對自己經驗與大多數他人不同的「怪」,不是自厭,就是想辦法把自己藏起來,以免那個「怪」、那個非「常態」被指指點點。 這幾年,隨著《斷背山》、《刺青》等與同志議題相關的電影盛行,同志或同性戀一詞的能見度大大提昇,然而相較十年前我碩士班畢業時,在晤談室裡,我同志學生們的苦惱並沒有減少,他們仍然掙扎於自己的同志身份,在乎別人的耳語、擔心現身後被排擠、渴望感情卻有著擺脫不了的考慮與阻礙-如果喜歡上同學或朋友,便會像孟克柔一樣,擔心告白了連朋友都當不成;如果不是在同志場合認識的人,還得要一番試探以確認對方是不是也是同志,免得被拒絕就算了,還會遭人白眼;就連真的開始談戀愛,也得擔心在公共場合身體距離過近,遭人側目。有位同志朋友在初戀時,寫下這麼的一段話:「在陽光下,我們不能恣意碰觸彼此,連牽牽手都不行,我想,這是一段沒有太陽的愛情。沒有陽光,無法分辨思念的真假,愛情的深度,今夜,我很沮喪。」將心比心,一樣是人,一樣只是想愛人,為什麼多了個「同志」的身份,就變得這麼難?! 我有一名男性友人,他對同志處境非常同情,也非常支持,還會擔心他那失戀想自殺的同志朋友,然而一旦提及,在工作場所如果有同性跟他要電話或是對他表白,他就想要一拳揮過去,因為他覺得被騷擾。有趣的是,如果是異性對他表白的話,即使他對對方沒興趣,他也完全不以為意。差了一個生理性別,怎麼會差這麼多呢? 我曾輔導一名同志青少男,他被安置在基督教設立的育幼院,當他們的工作人員得知他是同性戀時,竟然冒出他不應該跟男生住在一起而應該跟女生同住的言論,我為了挑戰他們的偏見而反問那他如果是雙性戀的話呢?結果得到更荒謬的答案-「他應該獨居」。 進一步探討,這些想法的背後,可能反映了我們對同性戀習而不察的恐懼,學術上我們稱之為「同性戀恐懼症(Homophobia)」,意謂著,對同性戀有著非理性的厭惡感與偏見。 由於報章媒體經常報導同志開轟趴,在裡頭雜交瞌藥或是感染AIDS,且經常是在夜晚活動,或是躲在公園陰暗的角落等,於是我們對同志產生偏頗的負面印象,好像同志都是很陰暗、很髒、很淫亂的。事實上,這是報導的偏誤,媒體往往挑腥羶色炒作,大多數同志並非過著那樣的生活,而且媒體也不會去報導好人好事或當選十大傑出青年的同志(就算當選人是,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的),更何況同志會在那麼邊陲的地方出現,我們何不想想是什麼導致的,其實大部份與受到社會的壓迫是有關的。試想,如果白天是不見容於同志的,自然而然,黑夜是最佳的掩護;如果當一個同志有那麼多的壓力,那麼逃避到性與逸樂中,也就無可厚非! 我在課堂上請學生依直覺提出對同性戀的聯想詞,幾乎每次都會有為數不少的人提到-「噁心」、「變態」,有些人的噁心是莫名的,有些人則坦言與聯想到男同志肛交的性行為有關,殊不知肛交不是男同志獨有,也不是每個男同志都會採行的性行為。為什麼人會有噁心的感覺,常常是緣自於不熟悉陌生的害怕,再加上道德的評判。試想,如果我們現在看到堣p腳婦女變形的腳掌,應該也會有種說不上來的怪,同樣中年以上的父母,看到現今時下青年流行不對稱的髮型,總也覺得很難看。 因此,「常態」和「變態」的定義其實是隨著社會背景的不同而有所改變,同志根本無關變態與否,如果我們號稱現今是個開放多元的社會,卻為何無法接受異己呢?同性戀說穿了只是一份感情,一份想愛人、想被愛的感情,與異性戀的愛,並沒有什麼不同。 就我的觀察,隨著同志的能見度增加,因了解而支持尊重的人確有增加,然而,冷漠的人依舊不少,有些人會抱持著「同性戀是他們又不是我,與我何干」的心態,殊不知「同性戀恐懼症」影響的,不只是同志們的處境,也包括異性戀者的生活空間。 我們發現異性戀不知道如何面對同志的表白,好像一旦有人向自己表白,就擔心自己被認為是同性戀;我們發現男性友人會擔心彼此太過親密而被認為是男同志,因此在身體和心理上都和同性保持一種距離;我們也發現整個社會普遍對「陰柔」特質是嘲諷歧視的,甚至政府官員用「娘」來罵自己的政敵,這些背後都是擔心自己不夠男子氣概,源自對男同志是娘娘腔的偏見。其實這些對於性別僵化的思考方式,不只是讓同志處境受限,這也讓所有人處於不符合社會期待就會被攻訐的恐慌中。 在《放輕鬆隨性做(Relax, It’s just sex)》這部影片裡,一名男同志在被一群異性戀男人嘲諷羞辱後,終於起身反抗,因而強暴了一名嘲弄他的男性。撇開行為的正當與否,我們可以感受到那名男同志背後強烈的憤怒,而這些憤怒,其實是源自長期處在「同性戀恐懼症」歧視壓迫下所受的傷害,「同性戀恐懼症」也是種無形的暴力。無論我們是或不是同志,但如果我們坐視這樣的暴力與壓迫存在,等於我們也認同在我們生活的世界裡,可以用類似這種暴力強制別人該如何生活。何況受壓迫的一方忍久了是會反撲的,對於反撲的暴力又會造成另一波的反反撲。無論我們是同志或異性戀,難道我們希望生活在這樣仇恨與暴力循環的世界裡嗎? 假使我們認同每個人有做自己的權利,每個人有愛人與被愛的權利,每個人有不必害怕的權利。那麼同志族群的存在,對我們的社會剛好是一個啟示,也是一項禮物,它提醒了我們,我們在面對異己時(不單只對同志),多麼容易陷入害怕與恐慌中,本能性地排斥或打壓與我們不同的個體。然而別人愛吃草莓,又不會妨礙我愛吃鳳梨,為什麼我要反對或阻止他呢?有某些衛道人士擔心,允許同性戀等於鼓勵與贊同,可能對青少年形成不良示範,我想說穿了他們是擔心這個社會變成同性戀多於異性戀吧,傳統的血緣家族關係就會崩解。然而如果我們相信,同性戀、異性戀不過是人類情慾愛戀的一種分類方式,而這樣的分類裡,其實也忽視了雙性戀者的存在。那麼,同性戀者的存在,永遠不可能排擠掉異性戀者的存在空間,即使有一天同性戀者多於異性戀者,也一樣要尊重彼此的不同,更何況這個可能性就目前的研究而言,都是偏低的。 在電影《再見曼德拉》當中,一名看守曼德拉的白人警衛桂格里,帶著女兒在逛街時,赫然見到白人警察對著黑人窮追猛打,面對小女兒天真的問「這樣公平嗎?」他無言以對,卻在內心裡萌芽,他不想讓下一代在這樣極不尊重人的暴戾環境下成長。在他勇敢地追求真理下,這才明白,黑人曼德拉帶領的要求平權運動,在言論被封鎖的環境裡被執政者扭曲成消滅白人運動,因為他不願在這個改變社會的機會中缺席,干冒被同為白人的威脅與鄙棄下投入一己的力量。 同樣的,如果我們希望我們的社會能更富民主精神,更尊重彼此的差異,更懂得相互友愛。那麼請讓我們對於「同志」議題帶著同理心來關心認識,而不是當作八卦來扒糞嘲諷;讓我們聽到錯誤、歧視或攻擊性的言論時,都能勇於挺身而出。不論我們是或不是同性戀,同性戀都跟我們息息相關的,因為同性戀可能是你、是我,是身邊的任一個人,因為他們或我們都可能在「同性戀恐懼」的威脅下壓迫他人,或是在為做自己的掙扎而努力著。 (註)「同志」一詞為男同性戀者、女同性戀者、雙性戀者與跨性別者的統稱,指稱在異性戀主流性別文化下,所有受到壓迫的性別階級,且進一步較「同性戀」一詞除了指出性慾的傾向外,更具政治性的意涵、具有社會運動的認定,指稱所有認同志平權運動者,因此,異性戀者支持同志平權者,也稱為「直同志」。在本文中,同志與同性戀者較無指稱上的差異,會自由地交替使用。 文/兼任輔導老師 吳健豪
URI: http://hdl.handle.net/11536/165040
期刊: 陽明電子報
YMNEWS
Issue: 150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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