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價生命的代價：寵物的消費與政治

Abstract

本論文從人人稱羨的「寵物」出發，探討寵愛關係中寵愛與支配的交錯，及其所形塑的價值╱價格屬性。寵物，是無可取代的同伴，也是可生產、流通的商品經濟，牠們是衣食無虞的不事生產者，也是缺乏自由的禁臠。寵物作為現代生活的無價生命，既是難以計價的同伴，也是有價的生命消費；既是無可計價的生命，又不可避免進入生命政治的價值衡量。本論文的主要問題為：無價生命如何有價？消費無價生命的報償為何？成為無價生命又需付出什麼代價？

首先，馴服、無用與寵愛，在寵物身上交織出獨特的親密關係；然而，無用並非一無是處，而是存而不用的馴服，寵愛也不是無私的溺愛，而是蘊含支配權力的寵幸。從寵物的界定以至於寵愛關係的形式，可以發現寵物的生命樣貌，不盡然是令人稱羨的際遇，而夾雜著情感投注與無形控制，使得寵物的價值既與珍貴的生命相連，也與人為的掌控相關。

當人道主義與動保團體以「同伴動物」取代寵物，期望減少寵物「物化」的可能；政府機關以「同伴動物」界定寵物以維護秩序、乾淨、友善、健康的生活環境，寵物並未脫離了「物」，而仍以「物」的方式被界定、分類、保存與清除，「同伴動物」並非脫離動物的同伴，而是被「物化」的同伴關係。

因此，本論文一方面探討以寵物為代表的「生命消費」，既充滿不為所用的情感投注，也不乏荒廢用途的炫燿特質與代理消費。寵物在飼主心中的無價地位，並沒有擺脫價值與價格的交纏，反而因為閒置用途與取消價格，增添無價生命的行情與地位。而寵物的生命特性，也擺脫物品收藏的侷限，充滿情緒變化、生命歷程，以及馴服的挫折與成就，如此的生命消費，在電子寵物與寵物玩具化之中，更達到生命操控的極致，反映人自身的存在焦慮。

另一方面，寵物的生存處境也連結至「生命政治」的保護與控管思維，雖是確保無價生命的正當訴求，卻以物品控制的形式實現，不論是生育、疾病、意外、死亡的風險論述，或是血統、健康、保障的集體價值，都無形中弱化寵物的形象，加強飼主、國家、社會的代理政治。對無價生命的保障，更演變為一系列區分與排除生命的理由，區分害蟲與同伴，不是隔離與清除害蟲，就是設法將害蟲改造為同伴，以造就文明的都市形象與友善的同伴動物。

無價生命與有價衡量所交錯的寵愛，使寵物擺盪在情感與物品之間，也在生命政治與生命消費之間形成微妙的共融，將生命的價值議題推向物種管理的技術問題。本文不僅描繪寵物受寵又受控的處境，也反省人自身的寫照，寵愛關係的矛盾與危險，不只發生在人與動物之間，也發生在人與人之間─君臣、師生、親子、夫妻或戀人都處於相似的情境。如何擺脫控制的愛，是未來値得思索的方向。